「疫情嚴重那時候,這裡每張椅子上都有人躺。」 路上經過西門紅樓一帶的時候,社工指了窗外告訴我。
※(因為麥當勞、網咖等公共室內場所關閉)
「幫我看看那裡的公車站牌有沒有人躺。」
社工和我的對話快速切換在聊天和下達指令之間,我趕緊提高專注張大眼睛留意。
仔細看了看今晚只有一個大哥在公車站牌的椅子上,把腳直直的架在比椅子還高的行李上,我到他身邊輕輕打招呼,大哥拿開帽子露出尚年輕的臉龐,我接著詢問是否要便當、物資和來參加12月的辦桌,順便問問大哥其他公車站的人呢?這夜晚的溫度真的太冷了,大概都換地方去尋暖啦。
外展社工通常是兩人出動,一個人才能在車上顧著,畢竟沿路看到無家者快速路邊停車、下車上車的過程,承擔的是被警察開罰單的風險。社工必要時也得一個人在深夜的九點、十點出動,結束時大約已超過一點,還得歸還汽車。
「這樣你的開車技術要很好欸!」
看著社工一面眼觀四面八方,一面讓車子平順前行,我忍不住讚嘆,再看看車後載一整車的物資,還有社工下車高效率上貨、推車、問候哥姐、放物資、換下一位的模樣,驚訝於她的熟練,以及這工作的不容易。
除了一些路段社工明確提醒「這裡不好停車,要快喔!」我就得盡可能甚至小跑步行動之外,大多時候我以比較緩慢的步調行動,穩住自己初次以這種角色深夜出任務的些微緊張,也出於關懷和好奇的和幾位哥姐對話得長一些。而已深耕七年在無家者領域的利嘎,對這一整帶的動態、幾個無家者固定的表達都瞭若指掌,也因此能更快狠準地判斷和行動,卻依然保有溫柔親切的態度。
「我有時候把人看成垃圾,或是把垃圾看成人,都覺得有點抱歉。你看他們有時候一團黑黑的,是不是很容易認錯?」
「你幫我看看有沒有翻垃圾桶的,你就把便當放旁邊,他可能沒辦法和你對話不會理你,大多有精神疾病,但你放著他等等會吃。」
我從來沒來過1點鐘的西門町街頭,驚訝於捷運站週遭到店面騎樓原來當月亮高掛時有這麼多露宿於街頭的人們。必須晚晚行動也是為了更好分辨出無家者,以及必須等待店家關門。
我很謝謝利嘎這次帶我同行,芒草心和社福中心、靈糧堂自疫情升溫後,分別在每週一三五會分工上街關心和帶一些民間捐贈的便當物資。(BTW活水泉在靈糧堂旁邊)。
而利嘎經常帶來自多元背景的一位助手同行,包含記者、PTT上感興趣的網民,對她作為社工的角色來說,助手並非志工,更是有各自專業領域和生活圈的獨立個體。如果透過這樣同行的方式,人們能因為獲得這個和無家者面對面的機會,回到自己的視角思考怎麼在自己生活裡行動或帶來改變,那她的服務對象身處的城市是否可能更加友善和宜居。
這個短短的晚上, 我接觸了一個騎樓轉角下耳朵中聽還被我嚇一大跳的榮民盧北北,大方送我藏在紙板下的原子筆、正掛著耳機聽廣播打發時間的張大哥,守著店面協助維護清潔有一台腳踏車的徐大哥,一對帶了好幾個沈重行囊、緩慢移動至麥當勞的老母子,一個比我高30公分、因為上廁所差點錯過便當的帽子大哥,在天橋階梯休息、以賣回收維生的大哥,皮膚細膩白皙、帶著眼鏡、和我訴苦被流氓騷擾、總會多要幾個便當說是給朋友但社工一次也沒見過她朋友的姊姊,還有服飾店門口的短袖大哥,翻垃圾桶一個正眼和吭聲也沒給我的阿公,椅子上獨自啃地瓜的短褲奶奶,有思覺失調會大聲說話、很有個性還嫌棄已經打開了的便當的阿姨⋯⋯。 他們或許被統稱為遊民/街友/無家者,但在天父眼中他們都是一個個獨特的、可愛的生命吧。
2021.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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